【入局】
我叫磊。灯光忽明忽灭,咖啡醇香夹杂着烟草燃烧的辛辣混合成一种莫名气味萦绕鼻间,只觉得手掌中捏着的三张牌重若千斤。猛吸一口烟,再缓缓吐出,定了定神,我用捏的发白的手指搓出了最后一张牌,黑桃K。
成了!加上之前搓出来的两张K一共三张K,这在“扎金花”玩法中是所向披靡的组合,仅次于三张A的组合。从2副牌里连续抽中三张A?我可不信对面那个叫阿振“富二代”有这种运气。前面为了让他放松警惕,我已经输了8000多块了,而且下注一次比一次大。这次只要全押,回本不说还能大赚一笔。至于我为什么如此自信,因为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局。
【设局】
我叫翔子。我初中毕业就退了学,社会上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有接触,特别是一手扑克,我玩的出神入化。磊是我的发小,关系铁的很,磊和我一样,从小就对学习提不起兴趣,草草结束学业,早早踏进社会,自力更生。
他进过厂,站过岗,扛过包,催过债,收入不高花费不少:网吧夜店小烧烤,牌桌博彩大金表,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入不敷出。
好兄弟见面啤酒烧烤肯定少不了,就近找了家店,上三五凉菜开始叙旧。酒过三巡菜过五味,我说明了来意。我对磊说,前阵子我犯了事,刚刚从局子里出来,手头紧,就来找兄弟商量商量对策,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赚点“外快”。
“你是知道的”,把串上洒满孜然的肉串捋进嘴巴,磊对我无奈的说,“虽然以前我混过,但是现在年龄大了知道怕了,玩刀玩枪的我来不了”。我撇了撇嘴,摆了一副就知道磊靠不住的表情道:“咱们玩斯文点的,前阵子我攀上了个富二代,家里开厂的,不玩车不玩表就喜欢玩牌,前阵子刚从澳门回来,100多万输出去了眼睛都不眨一下,咱哥俩想想怎么从这位身上榨点油水下来。”
磊听懂了我的话,心领神会地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。我猛地灌下一听“青岛”,咧嘴一笑:“对咯兄弟,咱们开盘杀猪。“
这里的杀猪是指把一个牌局看成一个屠宰场,那么其中的被算计的赌客自然就是“猪”了。而“猪”的最终结果就是等待被宰。
“先让那小子赢一点,就当是投放一点猪饲料,等他入了局长了膘,咱俩把他养肥了再杀。”为了打消的磊顾虑,我问老板要了一副扑克,现场表演了一把“出千”技巧,看着我的满手炸弹和他的一把烂牌,磊点了点头。
【参局】
我叫阿振,对面坐着的是翔子,还有那个名叫磊的“猪”。当然在磊眼里,我才是那只待宰的猪,这也是我今天的任务,扮演一只待宰的猪。我不在乎,因为这不过是一个局。
翔子找到我的时候,我正在和朋友胖子在网吧打游戏。“你说你想做局杀猪,那猪还是你的发小?”听闻翔子的来意,我愣了愣神。翔子鬼点子一向很多,听说他准备开盘杀猪,我跟胖子都来了兴趣。
“要不是最近真的是手头紧,我铁定不会向发小下手”,翔子略显尴尬。我和胖子没接这茬,只是摆手示意翔子快说。“你们也知道,现在猪是越来越不好宰了,按照老路子来,不外乎两种方法”。翔子竖起两根手指,继续说道,“一是直接做牌赢钱讲究一个短平快,二是给吃点甜头钓着养肥再杀。”本以为是什么好点子,没想到还是老三样,听到这里我登时没了兴趣。
“但这两种方法都有问题,直接做牌赢钱,对面输了几局觉得不对劲肯定就不玩了,而给甜头吃也不能保证对面见好就收,叼了饵直接走人。“没等我提出疑问,翔子自己倒把刚刚的法子给否了。“但我有个法子能让对面输了钱也开心,尝到甜头也不会叼饵走人。”翔子微微眯眼,似笑非笑。
【局中局】
牌桌上一共四人:以为阿振是“猪”的磊,知道磊是“猪”的阿振和胖子,和翔子。牌桌上的四个人各怀鬼胎,每个角色按照既定的剧本把这出戏演好。
已经输了8000多的磊一点不急,因为他以为他在养猪,再喂点“饲料”就开盘“杀猪”。
阿振也并没有因为赢了8000多块而显得很开心,一方面要维持“富二代”的基本人设,另一方面无论他从磊那赢再多的钱也进不了腰包,他和胖子只是翔子以500块一小时雇来的“工具人”。
人一旦预设了立场,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说服自己,就像牌桌上的磊。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是“猎手”的设定,前面输掉的钱不过是“猪饲料”,哪怕这笔钱还是他问自己的姐姐借的,哪怕“猪饲料”的代价超出了他的预期,他也会找到理由来说服自己。
翔子用脚尖轻轻点了磊三下,这是约定“杀猪”的信号:翔子会发一手好牌给磊,磊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的赌注都压上,赢个盆满钵满。
【出局】
我是磊,我终于等来了“杀猪”的信号。看着手上的三张K,我如释重负,是时候让对面把赢我的钱都吐出来了。
100块,200块,500块,1000块......牌桌上的筹码越堆越高,而对面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,只顾加码。我当然知道对面的牌肯定不会小,因为这也是我和翔子约好的,他会给对面“足够大”的牌,大到对面无法拒绝的“好牌”。
“振哥,钱你赢了不少,我也没兴趣继续一百一百往上加码了,这是新买的手机,就算4000,连我面前的一共27000全压上,就这一把一起开牌,你敢不敢玩吧。”吐掉烟头,我摆出一副输急了眼的模样,恶狠狠地说道。对面的两人对视了一眼,也将身上所有筹码全部推到桌面上。
上钩了!我用余光撇了一眼翔子,在得到翔子肯定的眼神后,三张K被我以一直极其潇洒的姿态抛到牌桌上。“K豹子,不好意思,钱我要拿走了。”心中暗爽的我想象着自己化身为发哥扮演的赌神,在对手惊呆了的表情中把钱收入囊中。
奇怪的是对面并没有露出任何懊恼的表情,只是在一种很诡异的气氛下把三张牌推到了我的面前:三张A仿佛三记响亮的耳光打醒了我的赌神梦,我能记住的最后一句话是:兄弟,麻烦让让,你挡着我收钱了,而恍惚中我似乎看见那只“猪”给翔子使了个眼色。
好嘛,原来我才是那只“猪”。
(完)
【 案 情 速 递 】
2020年3月16日,在苏州工作的磊接到自己发小翔子的电话,约他回宿迁一起赌钱,磊欣然同意。二人见面后,翔子向磊提出在赌桌上合伙做局,赢其他人的钱。磊不疑有他,带上现金来到赌场。
与此同时,翔子雇佣了阿振、胖子陪自己演一场赌博的戏,告诉他们到时自己会假装和磊一伙,以此取得磊的信任,事成之后会给他们一些好处费。为了演好这场“戏”,翔子向阿振、胖子展示了自己高超的发牌技巧,保证自己能够控制赌博的输赢。
磊和阿振等人各怀心思坐在牌桌上打牌,看着翔子光明正大地“出老千”,磊带去的15000余元也迅速输光。但磊以为这是翔子的策略,最后他们一定会赢。他回家后开始向家人和朋友疯狂借钱,直到最后他才恍然大悟,原来所谓的赌局不过是一场针对自己的骗局。
2021年4月16日,公安机关以翔子涉嫌诈骗罪向宿城区检察院提请批准逮捕。阿振和胖子因从犯、自首、无前科,公安机关对二人取保候审,并对磊进行了批评教育。4月18日,宿城区检察院对翔子批准逮捕。5月18日,翔子、阿振、胖子因涉嫌诈骗罪被移送至宿城区检察院审查起诉。目前,此案正在进一步审查之中。
【 检 察 官 提 醒 】
“天下之倾家者,莫速于博;天下之败德者,亦莫甚于博。”这是蒲松龄先生在《聊斋志异》中对赌博的描述。从古至今赌博败德丧行,倾财亡身之人不胜枚举。本案中翔子设局算计发小可谓败德,小磊入局诈赌可谓倾财,阿振与胖子为小利沦为诈骗帮手,结局令人唏嘘。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命运这张牌桌上抓到自己想要的牌,我们能做的,也应该做的是在“手气”不好的情况下尽量把“牌”打好,而不是想办法“出千”。任何妄图在法律面前“出千”的人也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