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岸琴声

　　——新时代立法现象观察之一

　　春节临近，思乡的人们都在筹划着回乡省亲，带着一份认祖归宗的情愫，祭拜祖辈、体恤晚辈，仿佛在这样的伦理关系中方能安顿自己的游子之心。其实，历经沧桑变化，中国人传统的辈分观念丝毫未减，盖因辈分关系礼仪，辈分关系秩序。

　　在一国的法律体系当中，遵循法律位阶而形成的法律秩序结构，也可以视作一种隐性的“辈分”关系。如同辈分不可乱，法律文件之间的“辈分”关系，恰是避免法律规范之间功能紊乱、维系法律体系内部秩序和谐的奥秘所在。尤其在制定法国家，法律的“辈分”同乡下人所看重的辈分一样，都是事关礼仪和秩序的重要问题。

　　所谓的法律“辈分”，无非是强调置于法律规则体系之中的法律文件，无论是法律、法规还是规章，都有上下之分、父子之别，而不能让“父亲”去干“孙子”该干的事，或是让“儿子”去干“爷爷”该干的活。这个道理对于法律人而言再浅显不过，可是在具体的立法操作中，却经常容易出现“辈分”不清甚至混乱的情形。

　　法律“辈分”不清的一种表现，就是立法层次的混淆。由于实践中存在一种争取高位阶立法的倾向，使得立法诉求极容易显现出非理智的一面，不同领域的立法者都尽可能提高自身的立法位阶。而一旦某一部立法率先“登高”过后，随着该领域法律体系的建立健全，便出现某部法律“身份”过高、“辈分”唐突的现象。以我所熟悉的军事法为例，在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法》规定“国家实行军人保险制度”后，加快这方面专项立法十分必要。2012年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十六次会议通过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军人保险法》，意义不容置疑。但随着近年来军人权益立法提速，这部法律的“辈分”问题便日益凸显。如果将来要制定《军人权益保障法》，那么如何确定两部法律的辈分关系呢？且对于军人权益而言，保险权利只是其中一项，与其处于同一层次的权利还有许多，是否都需要照此辈分制定专门法律？

　　相反，在我国现存的法规中，却存在很多应当制定法律而只出台法规的情形，这同样也是“辈分”混淆的表现。从一些领域的法律法规体系结构看，法律文件之间的纵向层次不明，哪些需要制定法规，哪些需要制定规章，目前还不清晰。随着法典化的推进和法律体系化建设提速，对于法律与法规的“辈分”选择，应当是立法中的一个重大理论问题，不可再以简单小事视之。

　　法律“辈分”不清的另一种表现，是上位法规定过细而下位法规定过于抽象，显得“爷爷不像爷爷、孙子不像孙子”。从内容上看，过于具体细致的条文倘若规定在上位法中，下位立法的空间便受限，甚至带来规范冲突。类似立法内容上辈分不清，无论是下位法侵入上位法，还是上位法过度延伸到下位法，从体系角度和效益角度看，都是值得认真反思并加以改进的。

　　（作者系国防大学政治学院教授）